建水紅廟村的田埂邊，周師傅雙手伸入淤泥田，在青翠的“水草”根部周圍摸索了一會兒，隨即拔出兩段細長的“枝椏”，表層錯落地附著一層淺黃“草衣”，在水里清洗后通體潔白。這就是草芽。滇東南有一怪，叫“草根當作象牙賣”，說的就是它。

而建水人所喜愛的米線里，總愛放幾段草芽，似乎只有這樣，隨濃香湯汁下肚的，會有滿滿的幸福感。為了隨時能吃到這份清甜，建水人還“無所不用其極”，烤、煮、燜、燒、涼拌……各種烹飪方式輪番上演，一根小小的草芽，竟然一菜成宴。


走訪紅廟

草芽在建水的栽培歷史已有百余年，據《建水志》記載，“草芽熟藕、味較甘美，為邑中特產”。但是，并非建水的所有地方都能栽培出這種水生植物，它僅分布于建水縣的幾個村委會，其中，紅廟村出產的草芽最負盛名。

關于草芽的來歷，紅廟村流傳有幾個版本：一說紅廟村的人是在江河里發現了一種類似蘆葦的植物，有好奇的人就從江河里將其取回種植。后來，它的根部會生長出一段又白又嫩的芽，食之味道鮮美，于是人們把它稱為草芽，遂開始人工種植。二說草芽出自日本，由去日本的年輕人帶回，發現它的食用價值后，開始大面積種植。也有人認為，草芽本是生長在山上的一種植物，是紅廟人的祖先把它從山上移植到水田里栽種，才演變為現在的草芽，聽來很是神奇。



一清早，我們便出了門，一路打聽著尋到紅廟。村莊離古城的朝陽樓不遠，緊鄰小桂湖。沿著被廢棄的鐵軌直走，就能到達。

草芽的種植地就集中在村落房屋的后面，房屋之間的小路是通向水田最便捷的通道。 站在松軟的田埂上，放眼望去，周圍盡是青翠的“水草”。沿著泥濘的、幾乎看不到的小路向田地深處走去，碰到一位手拿鐮刀的、姓周的農戶，他指著田里的“水草”說：“這些成片的都是。”

我們看到，草芽的主干露于水面，呈翠綠色，但其芽是竄于水底的。據肉眼觀察，株高約有 80 厘米，葉片呈深綠色，質輕而軟。有村民說，草芽的莖葉能用來編制草鞋。“草芽還可多次開花。”周師傅介紹，遺憾的是，眼下沒有看到。據周師傅描述，草芽的花是肉狀花序，黃褐色，似蠟燭狀，俗稱“毛蠟燭”，它有止血的功效，只要在傷口上涂抹 一點，就可快速止血。


摸草芽

為讓我們清楚地看到草芽，周師傅放下鐮刀，把手伸入不見底的淤泥田里，在水中摸索了好一會兒，連根拔出一株草芽。我們看到，其底部已經初長成兩段約 15 厘米的腋芽，腋芽自下而上陸續萌發成為假莖，沒入泥土中的假莖為白色，即是食用部份的草芽。

草芽一年四季都可采擷：開春后的草芽，養分積累充分，甜味最為明顯；夏天草芽的嫩莖，一天就可躥出幾厘米長，出落得鮮嫩、清麗，洗凈生吃，除口感甜脆清涼無渣外，還有略化的感覺。當然，采收時機要把握準確， 否則容易變老。

“村民基本上是中午或下午采收草芽。”

下午采摘的草芽，可在第二天一早挑到菜市場上去賣，但為縮短草芽的出泥時間，留住它的原味，村民更喜歡午飯前后到田間采摘草芽。“一方面，這時的草芽經過上午的快速生長，非常水嫩。”地里的胡師傅正在一塊水田里勞作，看到我們好奇，便回答說：“另一方面，草 芽特別嬌氣，出泥后數小時就會喪失精氣，綿老而無原味。所以，采收的草芽必須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抵達廚房和餐桌——這也就是吃草芽必須在建水的真正原因。而中午采收的草芽， 當天就可上桌。”



但是，采收草芽并不是件易事。當地稱之為：“摸草芽”。有經驗的農戶，能從葉片莖干的表象辨別出葉片的哪一個腋窩里長著草芽，水下的操作則全部靠手感來完成，于是，“摸草芽”成為一種形象的描述。



但是，如不小心弄斷了這些嬌嫩的嫩芽，就前功盡棄了。至于秘訣，胡師傅說：“因草芽是生長在葉片垂直的方向，所以采收草芽時要順扁的一方（即不長葉的一方）走，從長葉片的方向從下而上摸采，如行走方向不對，會將草芽踩斷。”

每年的5—8月份是摸草芽的最好時節，這段時間的草芽產量最高、品質最好。“通常，每隔5—7天就可采收一次。在冬季，半個月左右方能采收一次。”


一菜成宴

新纂《云南通志》上有記載“…… 草芽嫩美可食。”而建水人對草芽獨有的脆嫩、鮮甜味情有獨鐘，食用方法眾多，炒食、煮湯、生腌、涼拌等皆可，甚至能用它做出一桌宴席，即草芽宴。



“草芽宴沒有固定的菜式，通常是根據食客的人數來定菜式。 比如，一般的十人桌就會用草芽做十三四道菜，但我覺得它可以做更多，因為作為一種食材，草芽既可當主要食材單獨烹制，亦可作為輔助食材。”從事廚師20余年的鄭師傅說。

“一般來說，我們認為直直的草芽比較好，長度相當于一掌長。清洗干凈后，把草芽斷成一截一截的，尖的部分不要。”鄭師傅介紹說，所選用的草芽一定要是新鮮的，至于新鮮度，他通常會根據聲音來判斷。說著，便從廚房拿出一段草芽，給我們做示范。“新鮮的草芽，斷成截的時候，發出的聲音是清脆的，放置時間稍長的草芽，折斷時的聲音有點‘皮兒’，根本聽不到清脆聲。”



草芽宴中，象牙菜、羊奶菜炒草芽、老酸菜炒草芽、小白龍過江（草芽煮湯）、涼拌草芽、 素炒草芽、草芽炒豬肉片等是最具代表性的菜品。做象牙菜，定要選取草芽最嫩的部分，待清洗干凈后，不用折斷，把一整根草芽在高湯里灼三四十秒種即可，然后裝盤，澆上上好的湯料，象牙菜就做好了。湯料一般選取的是肉末、番茄，調料 有姜末、鹽巴、味精、雞精等，汆好后勾點兒芡就行。



羊乃菜炒草芽和老酸菜炒草芽的烹制方法基本相同，把清洗干凈的草芽切成片，鍋中放油，油熱后放一點蔥，煸一會兒后放入草芽羊乃菜或老酸菜，來回翻炒三四十秒即可，再加入鹽、味精、勾芡等就可出鍋。



事實上，草芽的烹制方法很簡單，其主要目的是為原汁原味地保留草芽的清香和甘甜。“有的時候沒食欲，我就直接涼拌草芽，當做開胃菜。”鄭師傅四歲的孫女也很愛吃草芽，每次從蒙自回來，就嚷著要鄭師傅做給她吃。

“在建水縣城，普通人家婚喪嫁娶的宴席上、大大小小的餐館里，都能看見草芽的身影，甚至是建水米線里、燒烤攤上，都有它的一席之地。任何食物，只要與草芽產生化學反應，就是一道鮮甜四溢的美味。”